看鲁豫有约邓亚萍,乒乒乓乓乱想

herrkaefer 2007-12-06

什么时候是一个赌徒最想赌的时候?那是他欲望简单而手里还有不多的一点钱的时候。二者不能缺一。欲望就是赚钱,是你的精神动力,那点钱是你的物质基础,或者是你成功的本钱。

什么时候这个赌徒会发大财?那是他把这点本钱押在一处,而命运之神恰好眷顾了他的时候。二者也不能缺一。押得分散,顶多回个本,不走运,血本无归。

看成功人士的自说自话,总是令我心里感到矛盾。一方面,我觉得看到一个英雄,理应得到我的尊敬甚至崇拜。但同时,我又总觉得看到一个被命运之神眷顾的赌徒,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去赌一把。这种人痛说革命家史的时候也会心酸流泪,但总有熬出来了的欣慰在里面;遗憾地说起同龄人的生活自己没有的时候,也隐含着自己现在的生活同龄人比不上的骄傲。而观者也甚至伴着流下泪来,心酸几秒钟后又是一脸的艳羡。

抛开所谓天赋天分不谈——其实这也难说不是一种运气——,极其成功的人一般都曾经让生活失衡,像买彩票时把重金押到一处的赌徒。这赌徒,也许是自己,也许是亲人师长,也许是某种体制。当他们从赌桌上下来,再把生活的天平努力恢复时,也许已不能够。这种赌徒的故事可能很精彩,但不应该是这个社会鼓励它的公民享有的生活,更不应该是我们个人追求的生活。

什么时候赌徒都很多,因为符合上面几个条件的人总会出现。但总体而论,赌徒发财的条件,今天有两个不好满足了:一是欲望简单,二是把本钱押到一处。

物质丰足了,但成功的本钱并没因之增加,因为我觉得这本钱没太多别的,就是身体和精神的投入;客观的条件只能让你有不同的宝可以押而已。而人的身体或精神,从古至今都所差不多,潜能也很大,不好衡量。今天人们似乎觉得自己本钱比以前的人们多,其实是种错觉。

而运气,自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变化的。

温饱了,温饱而思的东西其实不止一种,杂草般生长的欲望等待你施肥灌溉,鱼与熊掌你也都想去尝尝是啥滋味儿。陈丹青说他们年轻时觉得活着就是捡来的,最大愿望就是走出呆的那个山村,天啊,现在几个人的欲望是如此简单的呢?肯定有,但他们还没温饱。我常常羡慕那种白纸般的简单。

可以押的宝也因为物质丰足而急剧增多,2选1还好选,100个选1就难了。成功的大奖让我们都蠢蠢欲动,但我们难以甘心把所有本钱押在一处,决心了,又不能决定押在哪。物质享受本身就是一个宝,虽然它是零回报或负回报的,但总也是一种选择,都押在这上面就叫做坐吃山空。

生活富裕的家里,父母很难下决心让孩子吃那么大的苦去赌一个以低概率获得高回报的明天。生活资源如此丰富,换句话说诱惑如此之多,也很难让一个小孩再对一个小球痴情独钟。想想物质匮乏的年代,简单的泥巴、纸板就玩的乐颠颠,乒乓球算是高级游戏了,放假了从窗户里钻进教室拼桌子玩,现在的一点基础就是那时候打下的。但可惜改革开放让我的父母觉得我可以读书考大学,没想到让我去押这个,所以我有时痛恨这个好时代,要不然现在说不定也可痛说革命家史。

现在的小孩更惨,因为他们可押的更多了,看看高考报志愿就知道什么叫做选择的沉重。在人生的每个岔路口,我们都面临比老年代的人多多少倍的岔道,更可恶的是每个岔道口都写满了晃人眼目的广告,声称自己通往一个叫成功的鬼地方。再花哨的电脑游戏也是挑来挑去玩玩就腻,如果你不腻,押在一个游戏上面天天打打10年试试,运气不用太好我看也能成功了。但这其实很难不是吗,因为我们还知道别的游戏也很好玩,我们也可以选择,干嘛只玩一种?乒乓球我玩,篮球、羽毛球我都玩,结果虽然都玩的一般,但我得到锻炼和娱乐,我满足于这适当的回报。

赌徒多是逼出来的,司马迁不被宫会写史记吗?曹雪芹不落魄写石头记干嘛?都是让境遇把赌徒精神给逼了出来,也把欲望简单化了,他们只能押在好歹还擅长的笔墨上。更多的时候,一个正常的人,他让各种欲望自然的生出、牵制你,然后消失,新的欲望又生出,或者很多一起呼唤你,你也自然的一一回应,把身体和精神的本钱毫不吝啬的一一付给它们,从各处得到正常概率的回报。这就是俗世的生活,让你有安全感的生活。

其实对成功的追求,就好像你和别人争一个玩具,因为有人和你争,所以你要争;你争到手了,可能是人家觉得别的更好玩而转移了,你也才觉得手里的玩具没意思,但你还是嚷嚷,你为的就是能嚷嚷啊。

但如果无人喝彩,炫耀又给谁看?

给列侬的Imagine添句歌词:Imagine there’s no success. 想象一下一个没有所谓成功的社会吧,人们就像在幼儿园里玩耍的孩子,一会玩玩这,烦了就玩玩那,多好。这是我梦里的理想社会。